2018年9月10日 星期一

[實驗小說]那年夏天,依舊燦爛(3)

趙豔也認識越來越多關於雲凱的一切。雲凱出生在台南,沒多久就跟爸媽搬去台北,在他十歲的時候,身為警員的父親因公殉職,於是他媽媽就獨力工作養家。他的家人,除了他媽媽,還有一個祖母,從小他媽媽外出工作,就是祖母北上照顧他。等到雲凱讀國中了,祖母就回台南養老,畢竟相對於台北,台南的生活還是比較適合祖母。因此雲凱對自己的祖母感情很親。即使在新竹讀書,還是三不五時會打電話給台南的祖母聊天。

也許是因為這樣的背景,雲凱比起同年紀的大男孩多了一點成熟。在他身上總是可以看得到一份溫暖。

因為雲凱,這年新竹的秋冬,不再蕭瑟。

在12月中旬的某天,雲凱接到一通電話,就立刻跟指導教授請假一周回台南。一周後雲凱回到實驗室,不發一語,面色沉重。


當天晚上,雲凱問趙豔:

「晚上想到市區走走嗎?」

趙豔下意識地點頭答應。她也不知道她怎麼會答應他的邀約。

那晚,趙豔坐在雲凱的機車上,他們一路沿著光復路往市區前進。他們在市中心停車,用完晚餐,兩個人沿著護城河散步。

雲凱終於說出他請假與抑鬱的原因:他的祖母前些日子忽然在鹽水的老家跌倒,送去醫院後才發現她腦幹長了一顆瘤,無法手術,只能靜靜等待生命盡頭的到來。

講到這,兩人走到了迎曦門附近。一群天主教中學的學生正在圓環的階梯廣場唱聖歌。他倆坐在路邊的長椅上,雲凱忽然忍不住掩面哭了起來。

看著身邊這個原本成熟穩重的大男孩,原來是情感如此脆弱。她摟住了他,讓他倒在她的懷裡哭泣。

整個世界,彷彿只有他們兩個人,在新竹這個冬季的夜裡。

那晚雲凱送趙豔回家,門一打開,雲凱忽然吻了趙豔一下,第一時刻趙豔本能地推開他,還打了他一巴掌。雲凱摸著自己的臉頰,還是撲向趙豔吻著她。此時兩個人彼此擁吻,一直到趙豔坐在床上。

雲凱凝視著趙豔,用手指背輕輕撫過趙豔的臉頰。她沒有抵抗。她只是發現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的悸動。她雖然知道,雲凱這樣是一種侵犯,但是她絲毫沒有想要抵抗的意願。她癱坐在床上,任憑著雲凱慢慢地解開她的衣裳,褪去她的褲子,然後雲凱就慢慢侵占趙豔的身體。

趙豔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。或是說,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:這是一種混合了激情、興奮、又罪惡的感覺。趙豔想到童年的時候,隔壁的大叔常常給她兩顆糖球,然後就讓那位叔叔把手伸進她的校裙裡撫弄。當時的她一來畏懼那位叔叔,不管是他的身材、年齡、還是地位:村書記。她只記得村子裡的人對他都畢恭畢敬。

到了13歲的時候,那位書記叔叔變本加厲,常常要求她放學後到他家中,要她趴在他房裡的木頭桌上,然後他解下他腰間的皮帶,用力往趙豔抽打。趙豔完全忘記當時的痛苦,只記得木頭桌上,混合著霉味與溼氣的味道,以及桌上一圈茶杯渍。在一頓鞭打後,他的權力進入了趙豔的身體。自此之後,叔叔就不再僅僅是給她糖球,而是在這樣儀式後,會給她幾十元人民幣,還有幾顆糖球。

年少的她不知道這是甚麼樣的意思,只知道她被鞭打的那一剎那,內心感受到強烈的羞恥與痛苦,而接著的侵犯,更讓她有著很複雜的感受。那是一種交織著被擺佈的無奈,與生理上原始性的感覺。當她多年後,回想起這段回憶時,她就覺得自己很賤。

那位叔叔,在她十八歲那年搬走了,翌年,她在電視新聞上看到很像他的男子,伴隨著官員探望廣場上的學生。是他吧,趙豔想。

這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與他的連結。

那年的夏天,在蟬聲尚未佔據校園的時候,身邊的同學們早已比蟬聲更早一步佔領廣場。也有很多人邀約她去。但是當時男友楊綱沒有要去,所以她也沒去。有時候她會想,如果當時她不顧楊綱意思去了廣場,也許她會因此跟楊綱分手,也許她會遇到當年那個侵犯她的叔叔,也許,有太多的也許。

六月以後,她失去了很多同學與好友,這決定沒有對錯,只證明:相對於很多同年紀的年輕人,她平安地活下來了。

趙豔曾經好幾次問自己,如果有天跟這位書記叔叔重逢,她會怎麼面對他?直接逃走?還是直接給他一巴掌?還是原諒他?這答案一直無解,而且隨著時間,一直改變。

或是潛意識中,其實她某些程度愛上叔叔。不,那不是愛,而是慾望,那是一種將內心中在原始、不加修飾,如璞玉般純淨的慾望。她既羞恥於自己的身體,但又無法否認當別人享用自己的身體時,自己也獲得某些程度的歡愉。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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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進越南停、看、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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