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高鐵從昆山南站出發，經過蘇州、南京，一路北上，穿越安徽，進入河南、山東，窗外從有飛檐的矮樓房，變成方塊狀灰色土樓；鬱綠的景色變成褐黃的平原。華中華北樣貌天壤之別，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。
我叫趙忠仁，是來自高雄的平凡中年男子。大部分的時間，是在工廠與實驗室工作，生活就是公司與家庭兩端。
公司在江蘇昆山的分公司，有個新的案子，客戶是在河北的秦皇島。因為一些技術問題，總公司這裡需要人前往秦皇島駐廠半個月左右。先到昆山了解狀況，然後就前往秦皇島。
這是生命中第一次與這個城市的連結。在這之前，只有國中時期，在歷史參考書上面有說北京人的頭骨，抗戰時期落入美國大使館，盧溝橋事件爆發後，美國海軍陸戰隊員本想護送僅有的頭骨到美國，未料中途遭日軍截獲，陸戰隊員被俘，頭骨從此下落不明。
後來也知道，「天下第一關」山海關，也在秦皇島。
那也是在國中的事情。
2.
我在果貿國宅長大，高中以前的生活，都脫離不了這個地方。我住在7棟5樓，一個坐北朝南的小單位。
在我同棟10樓住著我國小同學，蘇慧婷。
我跟慧婷還滿有關係的：她姊姊跟我姊姊中年級同班。等我升上中年級，剛好也跟慧婷同班。
蘇媽媽常說，真巧，她的兩個女兒跟我們家兩姊弟都同班。
慧婷他們一家四口，她的爸爸是個在楠梓工業區的上班族，而她的媽媽是個平凡的家庭主婦。他們夫婦加上兩個女兒，典型的台灣小康家庭。
因為同班又住同一棟樓，所以跟慧婷交情不錯。有時候會向她借上課筆記。她相對於其他同學，互動更多的一位。
升上高年級，即便分到不同班，還是常常上下學在電梯遇到。有時候上學時，發現電梯在10樓停了一會兒，就可以預期會在電梯遇到她。
她是一個乾乾淨淨，眼睛如龍眼，有著酒窩與虎牙，臉蛋長長下巴尖尖的女孩。說漂亮到男生吹口哨、塞情書是不至於，但是就是有種平凡的美麗。那不是一種吸引力，而是一種安全感，平平凡凡的安全感。
3.
經過7個小時的車程，從江蘇到河北，下了高鐵，已經是下午三點半。這裡天氣與昆山迥然不同。在昆山，此時都可以穿短袖短褲，而在秦皇島，沒穿個薄夾克還真捱不過去。
先去飯店check in，再提著兩罐台灣的高山茶，趕去客戶那邊。拜訪客戶、吃飯。搭計程車回到飯店，已經晚上九點。
接下來的日子如一：用完早餐後到客戶公司駐廠監工，一直忙碌到下午五點多離廠，然後回到自己在迎賓路上的飯店。
飯店鄰近車站，晚餐就在車站附近用餐。不知是口味關係，還是胃腸問題，在火車站附近的餐館總是吃不習慣，還拉肚子。
在駐廠三日後的夜晚，正在覓食的我，在迎賓路上，看到兩位身著韓國傳統服裝的女子開心地在一家叫「妙香山」的餐廳外頭打羽球。
抱著好奇心，進了餐廳。餐廳外的兩位女子也進入餐廳。
服務生站成兩列迎接客人，好像我是多重要的客人。
坐定後，才發現這間餐廳不是普通的韓式料理，而是北韓餐廳，正確地說，叫「朝鮮餐廳」。牆壁上掛著五星旗與北韓國旗，旁邊則是寫著「中朝友誼淵源流長」。問了服務生，能否拍照。
服務生的回答：只能拍自己的餐點。
我看了一下菜單，相對於外面的餐館，價格實惠，乾淨明亮，又有比日本還乾淨的廁所。
以前聽說過，在河內也有朝鮮餐廳，只是，沒想到在秦皇島遇上。每個服務生都相當美麗，那是一種難以想像的艷麗，而且是發自氣質而非外表。外場的服務生統一穿著紅色連身裙，白色的絲襪，跟厚底的高跟涼鞋。餐廳裡，共24張桌子，10個四人座的桌子，14個六人座的桌子。
我獨自坐在一張四人坐的位置，點了一個石鍋拌飯，25元人民幣。服務生幫我到了杯茶。一份石鍋拌飯還包含三碟小菜，全是冷盤的泡菜、海帶、豆芽。
忽然，幾位服務生消失，七點一到，大廳的舞台燈光亮起，消失的服務生瞬間換裝表演。
首先暖場的是朝鮮的民族樂器。一個皮膚很白的北韓女孩穿上了傳統服飾，胸口掛上了一個中型的鼓，表演了鼓舞。在陣陣的鼓聲中，看著她如晨曦般的皮膚在燈光下，映出甜美的笑容，與舞台後方的厚重形成對比。
鼓舞結束，換了另一組人上台表演。一位略帶豐滿的女孩，穿著藍色佈滿亮片的上衣及白色的褲子，前方架了一個杖鼓。後方是樂隊，分別是三位穿著紅色禮服的女子，她們分別是吉他手、鼓手、與電子琴手。
藍衣的女子solo一段杖鼓曲目，後方的伴奏再加入一起表演，最後再由藍衣女子solo杖鼓。那極高頻率又毫無失手的表演，料想應該經歷過長時間艱苦的訓練。
杖鼓表演後，就是幾位小姐，換上華麗的晚禮服，就像八零年代台灣歌廳秀一樣的裝扮，唱起流行歌，而且大多是台灣的歌曲，有張惠妹的<聽海>、鄧麗君的<我只在乎你>，甚至還有<明天會更好>。
這天餐廳生意不是很好，24張桌子只有兩張桌客人，包括我。但是現場工作人員仍然很奮力的炒熱氣氛。
整場表演一共半小時，結束後，那些小姐們又換回服務生的制服，繼續為客人服務。
往後幾天的晚餐，我都在朝鮮餐廳用餐。我知道回台灣是吃不到這的。
這家餐廳除了石鍋拌飯、冷麵以外，還有燒肉，一份燒肉加生菜才42元人民幣，有時候加點一瓶雪花啤酒，算是一個人在駐廠生活，一點小小的幸福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