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，趙豔一大早就到實驗室報到。指導教授張博士，是位六十歲，溫和而客氣的老先生。因為規劃再過幾年退休，所以實驗室的學生不多，就一個博士生，五個碩士生。博士生跟兩個碩士生都是明年六月準備畢業的，當然其中包括碩二的雲凱。
一切都像之前讀博班一樣忙碌，忙著讀論文，忙著做實驗。只要全心投入工作，時間就過得很快。
來台灣沒多久就遇到中秋節，這是在台灣的第一個中秋節，也是第一個沒在家人身邊的中秋節。婚前的中秋節，大多是跟家人一起過，婚後的中秋節，有時候會跟丈夫一起回婆家，有時候是夫妻倆一起在外頭上個館子。今年，一個人在台灣過，心裡的感受更是強烈。
「中秋節有規劃嗎？要不要來我家烤肉？」雲凱邀約。
趙豔想，反正也沒安排，就去看看吧。
雲凱賃居在竹科附近的一個四層樓高的小房子的四樓，那天，他們在頂樓的天台烤肉，除了自己實驗室，隔壁實驗室的學生也都來了。只是全場只有趙豔不是學生身分，也是年紀最大的一個人。一開始，趙豔感到有些尷尬且難以融入人群之中。大概自從結婚後，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參加這樣的活動。
但雲凱很貼心地帶著趙豔認識這些台灣的新朋友。他們雖然年輕，但是對她並沒有甚麼隔閡，大家都很熱情地歡迎她。接著身為東道主的雲凱，則忙進忙出，幫忙生火、烤肉。這孩子也真細心，第一片烤好的肉，加生菜用吐司包好，放在盤子給趙艷，還幫她倒飲料。
那晚烤肉烤到快午夜，大家都回去了，趙艷才意識到這時候沒有公車了。
讓我送妳回去吧，雲凱說。
於是趙豔上了雲凱的摩托車，在晚風陣陣的新竹大街上前進著。趙豔想起年輕時，當時的男友楊綱騎著腳踏車載著她，在晚風徐徐的夏夜都瘋的記憶。某個錯覺，趙艷以為正在載她的人是楊綱。
接下來的日子，就是一早到實驗室做實驗、查paper、寫paper，繼續地忙碌。每天都忙到晚上九點多才離開實驗室。有時候她也幫張教授代課。因為她年輕又漂亮，加上又是大陸來的學者，學生們都對她充滿了好奇。
每天的午餐跟晚餐，實驗室的學生們大多下課同學吃飯，趙豔一開始都自己去學生餐廳吃。後來某次在學生餐廳遇到雲凱，後來兩個人就常常一起去吃飯。從清大小吃部、水木餐廳、風雲樓，到清大夜市，都有他們的足跡。
某天雲凱問起趙豔周末都在做甚麼，趙豔覺得尷尬。因為她假日也到空無一人的實驗室工作。這不是因為她的勤勞，而是她的逃避。因為一旦放慢了生活的步調，她就會開始陷入回憶。
「妳去過台北嗎？不然這周末帶妳去台北走走。」雲凱說。
好久沒有人約過她出門。趙豔本能地答應。等到答應後，開始心裡有點小小的後悔：我怎麼莫名其妙答應一個邀約呢？
不過，趙豔還是準時赴約。那天他們在清大側門會合，然後一起搭新竹客運到台北。
那天，兩人搭著捷運，一天之內逛了中正紀念堂、東區，晚上還在士林夜市大吃一頓，然後再趕著最後一班客運回新竹。
也許是玩得太累，趙豔在車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。她做了個夢，夢見自己回到年輕剛認識楊綱的時刻，他們放假時憶起搭著公交進城裡頭逛逛。那段日子，很單純，很真誠。趙豔好懷念那時候的彼此。
忽然一個搖晃，趙豔驚醒，原來下新竹交流道了，這時她才驚覺自己一直倒在雲凱的肩膀上，不過雲凱也累到靠著車窗睡著了。他們試著若無其事地清醒，下車，然後互道晚安，各自回家。
那天之後，趙豔與雲凱的關係更密切了。他們漸漸成為生活上相互依賴的一對朋友。
(待續)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