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1月1日 星期三

[小說]When a Man Loves a Woman(上)


站在高雄車站的月台。眼前的一切,不久都將因鐵路地下化成為歷史。

我在等一班列車。從台東來的自強號,一個迎面而來的熟悉身影,是婉柔。她清晨從台東出發來高雄與我會合,然後一起北上。

看著她因為悲傷而憔悴的神情,我很想給她一個擁抱。那會是一個期待已久的擁抱。但是我不行。

我叫趙忠仁,一位四十歲的中學歷史老師,是這個城市裡平凡不過的中年男子。

婉柔是我國中同學,今天,我們要參加一個不算同學會的同學會。

這段故事如何說起呢?這要從我們28年前的國中生涯開始。

國中生涯是國小生活的延續。國小低年級時我就跟婉柔同班,婉柔在學校就是個漂亮、活潑、又功課好的學生,她永遠是大家注目的對象。小二時,一部以我們學校為背景的電影,她被老師挑中當臨演,電影公司還問有無意願當童星。

與她的互動,也在三年級分班後漸漸淡了。雲凱則是升六年級的暑假結束後轉到班上。我對他唯一的認識,只知道他來自單親家庭,家裡就母子兩人相依為命。

國小六年級,不算童年,而是一個與童年道別的程序。大家忙著長大,忙著應付來自青春期的期待與焦慮,當時的我,沒有跟雲凱深入交往。

直到升上國一,我們是第一屆常態分班,才有機會同時跟功課好的婉柔,與功課不好的雲凱同班,故事就這樣開始。

婉柔跟雲凱,雖然國小分別同班過,但是真正成為朋友,卻是國中以後的事情。

國中後,也許是男生智力真的比較晚熟,我的課業表現比以前進步很多,相對於以前功課比我好很多的婉柔,我跟婉柔常常包辦了班上段考前兩名,且大部分我是第一名,婉柔第二名。而雲凱,成績還是一直在中後段。但這並不影響我跟他的關係。

之前在國小跟雲凱同班的時候,對他並沒有甚麼印象。直到國一上學期第二次段考結束,成績公佈,我第一名,而婉柔第二名。老師為此誇獎我,還安排我跟婉柔參加科展。

婉柔是個漂亮人人愛的女生,雖然每次班上前兩名都是我們,但我不敢對她有遐想,因為她太完美了,完美到我不敢想太多。

學校老早就有幾個小混混對婉柔有意思,尤其是綽號「詭異」的林貴益,但是他們知道自己的成績與表現,跟馬里亞納海溝一樣見底,更清楚老師們把婉柔保護地好好的。所以這些傢伙表達愛意的方式,就是警告任何靠近婉柔的男生。

就在老師安排我跟婉柔參加科展的下午,我到車棚準備牽車回家。貴益跟他的夥伴們忽然堵住我的出路,說:

「小子,聽說你最近跟婉柔走很近喔?」

我很想說我沒有,但我被嚇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
「書呆子,我警告你,」,貴益嗆著,「給我離婉柔遠一點,知道嗎?」

「喂!你們在幹什麼!」忽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聲音,是雲凱。

「我們在『教』好學生,怎樣?」貴益吼道,然後一把把我推到地上。

雲凱出手制止,於是這群混蛋就暴打我們。我們也毫不猶豫地還手了,但是五個對兩個,結局可以預期了。

那天放學後,我跟雲凱兩人坐在蓮池潭旁邊,我買了罐可樂請他。他拿出一瓶綠油精給我。

「呦,請你喝可樂,你請我喝綠油精?」我開玩笑地說。

「你還有心情說笑,」雲凱笑著說,「以後注意,他們會幹什麼你都不知道。」

那天以後,我就多了一個知己。這輩子也第一次知道什麼是「義氣」。

升上國二,班上前兩名還是我跟婉柔。

每周二下午倒數第二堂課,剛好是我們班跟貴益他們班同一堂體育課。基本上老師只負責點名,就放我們自己打球。因為之前的誤會,所以我們跟他們班在球場上涇渭分明,各自打各自的場地,井水不犯河水。

但是意外還是發生了。某次體育課,婉柔跟同學打完羽球,在大樹下休息。剛好貴益跟他的夥伴們剛好也休息。於是他們就圍住婉柔調戲她。

隔壁球場的我們看到了,於是雲凱帶著我們一票人過去解圍,結果變成兩群人馬相互叫囂、推擠。沒多久,兩班的體育老師跟生輔組長都趕來阻止一場可能的衝突。

下一堂自習課我們都沒回教室,而是在訓導處罰站。我們兩方各站一邊,訓導主任、導師也都在。

「上個課就跟別班起衝突,」訓導主任說,「學生是這樣當的嗎?」

「是別人先欺負我們班」雲凱嘀咕。

「還說!」主任吼道,瞄了一下我,說:

「還有你,趙忠仁,你好學生也跟人家混!」訓導主任說。

「又不是我先動手」我也嘀咕。

「還辯!好在沒有真的打起群架,全部回家給我寫一份悔過書,明天繳上來!」訓導主任吼道。

雲凱一副不在乎,三七步站著,雙手放後,左手拉著右手;我是左手拉著右手手肘,仰著下巴,只等著主任訓話完。

這時,婉柔跟同學送作業簿到辦公室,剛好經過訓導處。她看了一下我們,立刻低頭快步離開。

我看了她一眼。忽然覺得,她真的很美。我發現自己一直滿喜歡她,只是在她的完美前面,我如此的渺小。即便現在,課業表現上跟她不分伯仲,也常常跟她一起參加比賽,對她,我一直壓抑自己的感受。

(上)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

我們下一個楊德昌在哪裡?

吳慷仁登陸了。 關於他登陸的理由有很多,有一個原因是在台灣拍片題材限制很多。很多台灣人不能接受這個論點,但是靜心而論,雖然台灣號稱自由民主,但是能夠拍的戲劇真的很少,我們大概頂多時裝劇這類的,你說台灣要拍古裝、武俠等電影或戲劇,先不提文化上中國元素的問題,光是場地跟服裝遠遠不能跟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