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正準備明天要回越南的行李,電視上忽然出現一則快報:槍擊要犯闕雲凱在警方圍捕中,與警方駁火,身中數槍身亡。
不知為何,以為年近中年,心情不再容易悸動,但是內心卻像壓抑許久的火山,噴發出大量的回憶,把自己淹沒。
天哪,那可是快卅年的往事。我這樣想著。
我叫趙忠仁,一個南部城市裡,極為普通的中年男子。
我一向是不善社交的人(到現在也如此),沒甚麼朋友。我永遠記得,第一次跟雲凱認識,是在籃球場。
那時候的體育課,老師都只簡單講授一下一些運動知識,接著就是大家各自拿喜歡的球具去運動。
我總是喜歡拿一顆籃球,自己一個人反覆地在球框下上籃。
「我可以一起嗎?」一個聲音出現,是新來的轉學生雲凱。
忠仁點點頭,從此,忠仁的體育課就多一個球友。
雲凱來自於一個單親家庭,船員老爸跟他老媽在多年前就離婚,他老媽靠著贍養費跟當保姆賺錢養家。他沒有兄弟姊妹,本來在這區一間國小讀書,因為房租關係,於是搬來這裡住,同時轉學來這。
某次下課,雲凱說:
「嘿,你下課都幹嘛?」
「就……沒幹嘛。」我說。其實這年紀也挺尷尬,下課玩追跑抓鬼的遊戲嫌幼稚,又沒有甚麼朋友可以抬槓。好像也只能發呆。
「一起去圖書館好不好?」雲凱說。
「喔!」我回答。
其實學校的圖書館不是沒去過,只是之前一直是老師在閱讀課的時候集體帶去。圖書館是兩個阿姨管理,看起來很兇,總是擔心他們把書破壞。
都快畢業了,才知道圖書館只要下課都可以去,而且還是被一個剛來的轉學生知道,想到這,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。
接下來的日子,我們兩個人只要下堂課沒考試,下課就是衝去圖書館看書。哪怕只是翻個幾頁,都覺得這樣消磨時間不錯。雲凱喜歡看漢聲小百科,而我喜歡看漫畫書,不過不是一般的漫畫書,而是一些世界名著畫成漫畫的漫畫書。
就在那個準備進入青春期的年紀,有個一個這樣的朋友還滿不錯的。
一年就這樣過去,沒多久就小學畢業,這個年紀好像不懂甚麼叫離別,升上國中,好像不過是一班公車再換上另一班公車一樣。
這間學校是在眷村附近的一所小國中。附近很多眷村早已改建為國宅,但住戶還多是以前眷村的住戶。那裡的環境談不上複雜,但是學校混混很多。
那個年紀,本來只是想打籃球,打著打著,就跟著大家一起混。一起打球,一起幹架,一起鬼混。那時候只覺得這種叫義氣,
儘管我們根本不知道,甚麼叫他媽的義氣。
身材壯碩,又有領導魅力的雲凱,雖然不是從幼稚園就在這裡生活長大的,但他憑著他敢打、敢鬥、又聰明的個性,很快成為我們這群童黨裡的頭頭。
當然,雲凱對於我也特別照顧。雖然我們不幹甚麼殺人放火的勾當,但是跟著雲凱,我也不會遇上甚麼麻煩,甚至有時候看到訓導主任跟老師們,對我們既憤怒又無奈的眼神,心中就有一種奇妙的榮譽感。
我的青春,就是這些兄弟們給我的。當然,每個男孩的青春都會有個女孩,我們也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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