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天，美玲班上最後一堂是體育課。雲凱發現美玲的車早他一步離開車棚。
這樣的錯過也不是第一次，就這樣吧，雲凱想著。
在騎回家的路上，在舊城牆附近隱約瞥見美玲跟她的體育老師並行走著。他很確定那是他們兩個，但也許出於意外，也許沒想太多，車子一騎就經過他們回家去。
翌日，聽到城門後面的竹林，發現美玲的屍體，而體育老師，也在三日後在附近的大圳發現他的屍體。
學校下令不得談論這件事情。但是私底下的風聲仍舊不斷。有人說美玲被誘騙性侵，老師畏罪自殺；有人說他們是不被祝福的師生戀，本來相約殉情，卻變成男方殺死女方在畏罪自殺。
想到這，菸也抽完了。
奇怪，怎麼今天是陰天，廠房的浪板還是一抹金黃色？
原來，那是早就存在的鏽斑。
(7)
土：阿梅
「老闆您好，還是按全身嗎？」服務員問道。
熟門熟路了，但叫「老司機」還不夠格。在昆山混了那麼久，我始終秉持著三不原則：不搞複雜關係、不放男女私情、不發生性關係。
倒不是我有多清高。雖然我是離婚以後才來昆山發展，理當在這談戀愛或是風花雪月毫無道德與法律的限制，但是離了一次婚，腦子反而好像因此頓悟。人在大陸那麼多年，一次戀愛，甚至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沒做過。
K房、酒店、指壓照去，只是都是吃素不吃葷。摟摟腰、牽牽手，可以，離開這個地方，妳我只是陌生人。
只有一個人不是陌生人，叫阿梅。
她就是待會要幫我指壓的女人。且讓我邊按摩邊講她的故事，相信她不會在意的。
她跟她老公20歲就成婚，接著夫婦倆來上海打拼。她老公，更正，現在叫「前夫」。她前夫在上海一家電子廠產線人員，她在餐廳當服務員。沒多久，他們的女兒誕生了，沒料到遇到金融風暴，她當時的老公被裁員，阿梅的餐廳也歇業。
一對失業的夫婦，加上一個襁褓中的孩子，上海是待不下去了。於是夫婦倆到昆山，當年離開河南老家，願望就是以後在老家蓋一棟房。夜晚經濟的收入總是誘人，於是她前夫到一家夜總會當夥計，而阿梅則去K房當賣笑不賣身的伴唱小姐。
沒想到，阿梅老公就在夜總會搞上裏頭的小姐，還懷了孕，對方既年輕又漂亮，如此難堪的結局，除了離婚，沒有其他選擇。
於是阿梅就一個人帶著女兒，靠在KTV陪唱、服務的方式養活母女。
我就是這時候認識阿梅的，那時剛剛到昆山，應酬攤唱歌喝酒難免，但是當時的治安並不如現在好。
一次因緣際會點了阿梅，覺得她是個滿reliable的人，於是我要去K房都會點她，甚至後來一有要去K房，會先問她方不方便再決定要不要去。
理由很簡單，一，我同情她的遭遇，我也願意給這樣一個人機會。二，她可以確保我在K房喝得酩酊大醉時的安全。
就這麼簡單。我們，沒有別的感情成分。
也因為如此，平常伴唱是300~400RMB，我都會多給100給阿梅當小費，然後一個人回家睡覺。
後來阿梅漸漸老了，過了當伴唱小姐的年紀，以前的東家介紹她去一家理容總匯做按摩女郎。
所以呢，我現在就在這裡按摩。
今天是其他公司招待按摩，早早已經買好單。不過，我待會還是會再多給阿梅100元小費。我說過了，我願意幫忙這樣的人。
唯一不同的，是我用微信轉錢給她，不是拿現金。
********
主管聽完我說的故事，然後問：
「你有甚麼想法？」
「我覺得，」我說，「這些故事聽起來就像是發生在他身上一樣真實，但卻又覺得邏輯上不是。」
「當地公安是以自殺結案，這是沒問題的，」主管說，「唯一無解的一個問題是，忠仁死因很明顯是重力衝撞。只是，他全身只有大腦腐爛程度，顯示至少死亡數日，而其他器官卻沒有這個現象。你出差那幾天，到底是跟誰共事？」
這天傍晚，我在下班的路上，我一直想，那幾天，我到底是跟誰生活在一起？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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