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offee Break Time,就是業內朋友互相交流,認識朋友,交換名片。
對於忠仁這種社交低能的人,這種場合彷彿開啟自動駕駛系統,機械化公式般地交談、對話。
空檔時間,雪銀拿著一杯咖啡走過來。
「怎樣,有甚麼收獲?」
「沒有,」忠仁說,「如果一無所獲是一種收獲,我大概收獲滿滿。那妳呢?」
「像我公司嗎?」
「您就別這麼逗我了」她笑著說。
「我說真的,」忠仁說,「整個IEEE PVSC會場,感覺看不到甚麼適合投資應用的技術。」
「IEEE PVSC本來就這樣,」銀雪喝了一口咖啡,說:
「這個會議主要就是給一些graduate的發表論文,you know,有些就是為發表而發表,我們都走過這條路,不是嗎?」
他苦笑,這是他不得不承認的現實。
「我真正擔心的是,」忠仁說,「這趟會議,要是找不到甚麼公司可以應用的技術,回去很難寫報告。」
「有啊,」銀雪笑著說,「你可以寫我們公司的PERT技術。」
「喔,拜託,」我說,「我們那家小公司負擔不起這麼大的製程改變。」
「台灣的半導體技術挺行的,我們這兒都知道。」
「但不是太陽能。」
一天的會議就這樣結束了,晚上一樣有晚宴,一樣的自助餐,一樣的免費啤酒。不過今天很特別,多了現烤牛排,一大塊牛肉現烤現切。忠仁不吃牛肉,不是因為宗教因素,而只是因為他就是不想吃牛肉,也許是不喜歡牛肉裡帶有莫名的腥味,也或許就是沒有理由。但是今天,他忽然想嘗嘗這個現烤牛排。是因為現烤的香氣嗎?或許是吧,更可能是忠仁不知哪裡來的莫名勇氣,想要嘗試牛排。這是幾十年來忠仁第一次吃牛排,他記得是小學二年級的時候,那時媽媽車禍,所以在加工區上班的舅舅過來照顧他。某天晚上,舅舅問他,肚子餓嗎?想不想吃宵夜?他點點頭,舅舅就直接帶他去六合夜市吃牛排。那不只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吃牛排,也是他第一次用刀叉。那時候並不覺得吃牛排有甚麼感覺,可能因為媽媽還在住院,沒有特別的感覺吧?後來,在學校營養午餐,吃到牛肉時,就覺得腥味很重,後來就不愛吃。
忠仁回想著這些,已經輪到他了。他請廚子切了最邊邊、帶有微焦的部位。他回到座位,先吃一口,一股牛肉的腥味滑進咽喉,於是忠仁再淋上一些醬汁。當忠仁吃到比較焦脆的部分,牛肉的腥味就沒了。或許該說,所有的肉烤到焦脆時,其實都一樣了,就像生命。
忽然雪銀拿了一大盤沙拉,坐到他旁邊。
「喔,終於甩開主管跟客戶,可以好好吃個飯。一個人?」
「你哪隻眼睛看到還有其他人?」
「你喜歡牛排?」
「沒有,只是經過看到大家都排隊,就想試試。」
「我是覺得還好,很普通。烤得有些太焦,破壞口感。」
「明天晚上沒有宴會,要不要一起吃個飯?」忠仁說,「搭輕軌電車過了橋,到中央車站,有個Jazz
Bar,每周三、五、六晚上有歌手駐唱。」
「可能不行,」雪銀說,「我要陪我主管參加北卡州大同學會。」
「你讀過北卡州大嗎?」
「沒有。」
雪銀吃了幾口優格,說,
「雖然明天不能一起吃飯,不過,你飯店住哪?我待會想去坐纜車。」
「喔,那纜車,我查查……我住波特蘭大學招待所,剛好經過順路。」
「那一起去吧,」雪銀說,「悶了兩天,想去透透氣。」
晚上六點多的波特蘭,就像下午三點多的台灣。陽光依舊高照,忠仁跟雪銀兩人搭著往下城區的輕軌電車往纜車站出發。到了纜車站,兩人買了票,上了車。上班日的纜車站空無一人,尤其又是晚上六點以後。纜車緩緩越過波特蘭的天際線,遠方是一座聳立的山。這座山從忠仁一下飛機到這城市,這座山就如影隨形地一直出現在遠方。他想起之前與妻子去日本河口湖,搭著公車在初秋的河口湖附近,富士山的山峰遠遠地定在那兒,像個指標,整個世界都以它為中心地轉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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