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實驗小說]無約而至(1)

2018，紐約。

電梯像火箭一樣往上前進，就像往外太空探索。

步上觀景台，他很慶幸自己有穿大衣出門。九月的秋風，像拳擊手的拳頭，一拳一拳打在身上，閃過了一拳，又挨了一拳。

他是趙忠仁，一個平凡無奇的中年男子。

忠仁在觀景台上，望著這個城市。他從內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。那信封經過太多的擠壓、折曲，顯出多條皺褶。

這幾年，自己何嘗不也跟這信封一樣？忠仁想著。

打開信封，倒出一枚十元硬幣，中華民國八十年。

硬幣有著金屬應有的冰冷，卻保持著一段記憶的溫度。

2016年，波特蘭。

「What’s your purpose to US？」

「I will join IEEE conference, in Convention Center.」

「OK, welcome to US！」

他就這樣踏上美國的土地。這是忠仁這輩子第一次來美國，他曾經好幾次想要來美國，剛退伍時想到美國讀書，但是TOEFL跟GRE成績都不理想；後來想去美國玩，在那個還要去AIT面試的年代，還花了台幣快五千塊辦了個美簽，結果在準備去美國的前一周，奶奶過世，這個行程就這樣被擱住了。

過了好幾年，工作換了好幾份，連當初貼有美簽的護照都換了，然後去美國旅行也不必特地跑AIT一趟。

但還是沒去美國。

直到進入這家公司，因為要去美國推廣公司業務，同時也去收集新的市場資訊，很臨時地，要忠仁赴美出差。其實本來不是他去，是另一個高級資深工程師要去。沒想到在出發前夕他出了車禍，臨時換人過去。

就這樣，他這輩子第一次去美國就這樣成行的。

一下飛機，忙著辦理入住、到會議中心提前辦理報到。翌日，就開始整個會議行程。

每年太陽能產業在歐美各有兩大盛事：一是歐洲的EU PVSEC，另一是美國的IEEE PVSEC。這年的IEEE PVSEC在波特蘭舉辦。

波特蘭不若一般大都市，當然，這是忠仁第一次到美國，也無從跟美國其他城市比較。他只覺得這裡就是個小鎮，連算城市都很勉強。

第一天的會議很樣板，請了幾個學者、NREL的官員講講話。每個傢伙一開始都強調全球暖化議題的重要，也不免提到整個光伏市場的不佳，但是還是一再告訴大家新能源新科技的重要。

那種感覺，就像鐵達尼號的樂隊一樣。

下午第一場的演講相對比較有意義，是矽谷來的一位女研發經理，她來介紹一種特殊的矽晶製程，這樣的太陽能電池結構跟忠仁公司最新一代的產品有關係，所以花比較多時間好好記錄。

會議結束後，他就排隊去問些細節問題，因為他有意思把這公司的些概念導入到他們最新一代的產品中。輪到忠仁時，忠仁就用英文詢問她一些問題。

起先她也用英文回答他，沒多久，她瞄了一下他的參加證，說：

「其實……你可以用中文跟我交談啊！」

這時，忠仁才明白眼前這個黃皮膚，帶著厚重黑框的女子原來是華人。她叫趙雪銀。
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