升上高雄中學後,又繼續過著讀書、考試的日子。不過剛好跟婉柔同一家英文補習班,所以每周都可以遇到她。
每次補習下課,跟她一起到七賢路跟中華路交岔口搭同班公車回家。在路上,我都跟她聊了好久,好像話永遠講不完。
聊到我們兩個都讀自然組,而她沒有繼續在童軍團,而是參加了民謠吉他社。
「你呢?你有像當初說的,參加校刊社嗎?」
「有啊,我參加了雄中青年社,」我說,「不過到了校刊社,才發現真正有影響力的不是寫作者,而是編輯。」
接著我說:
「那妳現在還有畫畫嗎?」
她笑了笑,搖搖頭。
「就當作是自己一個興趣,就像我現在開始學吉他一樣。你寫作不也是興趣?還是你想當小說家?」
「好啊,以後我就把妳寫成小說女主角。」
「最好是啦,」她說,「記得把我寫漂亮一點。」
那年雄中校慶,剛好在很多學校的期中考前夕,所以我也沒有邀請朋友來。
我正佈置園遊會場地,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:
「嘿,忠仁,是我。」
原來是婉柔。她穿著粉紅色襯衫及牛仔褲,來這裡找我。
「你怎麼有時間來?你們不是下周三要月考?」
「我當然知道啊!」婉柔說,「不過還是要看看老同學,不是嗎?」
那天,我帶著她逛遍我的學校,讓她看到她當初對我的祝福。
高中的生涯就在考試、讀書、跟社團裡度過。一下子,三年又過去了。
高三了,每周還是都會在補習班遇到婉柔。除了互相給彼此打氣,也會聊以後想念甚麼科系。
某次下課,又一起搭車回家的路上。
「感覺……又像三年前高中聯考前夕了。」婉柔說。
「只是,這次比三年前更辛苦,」我說,「以前考高中,再怎麼樣都是在高雄。大學聯考後,我們會到哪個城市都不知道。」
「我想去台北!我想看看台北捷運是甚麼樣子!」
「我也想考上師大化學系!」
那個晚上,我們說著考上大學後的期待,但卻不可否認的是,我們不知道放榜後,自己會到哪裡去。
大學聯考結束,幾周後成績出爐,八月初放榜。我因為數學失常,結果考上了彰化師大化學系;而婉柔表現平穩,考上了中央化學系。
其實這也是不完美的完美結局:雖然我沒有考上台灣師範大學,但也考上彰化師範大學,依然繼續往中學化學老師的道路邁進;而婉柔雖不是考上在台北的學校,但是桃園離台北那麼近,也可以滿足她到台北看看的心願。
婉柔上桃園前一天,打電話給我。我們就像以往一樣聊了好久。好多國中的往事,好多對未來的期待。雖然之後大家分隔在不同的城市,我們仍似乎相信這些都不會改變。
1997年的秋天,婉柔在桃園開始了她的北部夢,而我到了中台灣的彰化展開我的大學生涯。
大一時期,我跟婉柔還保持聯絡,從一開始書信往返到電子郵件,我們分享著彼此在不同城市的生活。
我把婉柔每封信,折好,夾在自己的日記本裡。至少在中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,這些東西提醒我沒有被遺忘。
不過隨著時間,也許是彼此都在自己的城市找到天空,我跟婉柔聯繫越來越少了。也就這樣斷了音訊。
7.
在大勒的晚餐豐富且熱鬧。除了菜色華麗,還供應大量啤酒。
服務生用鐵夾把一大塊冰塊放入啤酒杯,再幫我們倒入啤酒。
「謝謝大家這段日子幫忙越南廠的工作,」總經理說,「未來還需要大家幫忙,乾杯!」
觥籌交錯,跟台幹桌敬完酒,又到業務、生管、品保各個部門敬酒。
「你醉了嗎?」業務小夏問。
「沒,我還好,」我深深打了一個嗝,「來,這杯再敬大家。」
望著桌上成堆的凹扁的空啤酒罐,就像河內戰爭博物館裡,由美軍軍機殘骸搭建的紀念碑。
服務生再度為我們的杯子添加了冰塊與啤酒,而我僅是不斷被強大的酒精吸入記憶的漩渦。
越南的餐會有兩大組成:無止境的啤酒注入與卡拉OK。敬完酒後,我們這些台幹就被拱上台唱歌。
這樣又唱又喝,鬧到快晚上九點才結束。我們才搭著車回到渡假村。
身上每個毛孔都覆蓋酒精蒸氣,我斜坐在沙發上。後方的吊燈在地上打出一個人影,攤平在地毯上,就像一個被輾壓的柏油路。
10年前。
8.
再次見到婉柔,是四年後的事情。
考上清大化學所,然後自彰化師大畢業,於是到清大辦理報到與學籍保留,接著進入道明中學擔任實習教師。
2002年的夏天,結束實習教師生涯,回到校園生活。
(待續)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