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來我們不只是工作上的好搭檔,也是感情上的好伴侶。平時除了一起工作,下班後還會一起到處採買。我們常常去檳城市場買東西、逛街,因為那邊東西多又便宜。
就這樣,即便是外界戰火紛擾,依舊不打擾我們兩個的世界。即便我們沒有辦法知道明天會怎麼樣。
我們依賴著彼此,肆意地享受彼此的身體。在寂寞的異國戰火裡,這種不含理智成分的激情反而比較真實。
復活節攻勢,終究還是被美軍跟南越部隊擊敗了。可是這一仗贏的並不驕傲,因為還有部分城市落入北越軍手中。美國急著跟北越談判,希望儘早抽離越戰。
我的1972年,就在戰火與激情中度過。
1973年1月,美國、南北越簽訂停戰協議。美軍撤出越南。而我也取得美國大學的入學許可。
而在此時,傳出翠芸的丈夫回來的消息。原來她身為飛官的丈夫在戰爭中被俘,停戰協定生效後,就按照換俘機制回到南方。
當我看到翠芸接到電話,得知丈夫還活著的消息,她的表情告訴我,我該離開了。
翠芸決定辭去工作,跟丈夫回西寧過鄉下生活。我也準備回台灣,等到夏天再到美國的學校報到。
「你們兩個一起離開,真讓我捨不得!」《西貢華報》的羅社長說。
在翠芸離開西貢的前一夜,羅社長帶我們去第一郡的酒樓為我們餞行。
吃完飯後,大家各自回去,我跟翠芸同行離開。
今晚忽然難得地下起大雨。
「這是我們最後一晚了。」我說。
「嗯。」翠芸回答。
翌日清晨,翠芸拎著兩大箱行李準備離開。
「到美國好好照顧自己,保重。」翠芸說。
「妳也是。」我說。
我們互擁道別。我有種感覺,這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到她。
我看著她上了出租車離開。
1980年,台北。
拿到博士學位後,回台灣,在某間國立大學教書。某日,在公館的巷弄裡忽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原來是以前《西貢華報》的羅社長。
原來1973年後,局勢明顯對南方不利,向來支持南方的西貢華報也經營不下去,於是在1974年結束營業。後來羅社長知道江山即將易幟,就帶著家人先逃到台灣,在台北做起小吃生意。
「那……有芸姐的消息嗎?」
我發現羅社長欲言又止,沉思片刻後,說:
「高靳,你其實在越南時跟翠芸在一起吧?」
我呆住了。我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「後來翠雲拍了電報給我。她跟她丈夫回西寧後沒多久發現懷孕了。問題是,她丈夫歸來時,已經因為戰爭半殘了。算算時間,那時候她應該是還在西貢的時候懷孕的吧!
不過她丈夫也明白那段時間,他是呈現生死未卜的狀態,對這件事選擇包容。翠芸產下一個男嬰。解放前,我有試著把他們全家接出來,但是那時候西寧已經淪陷了,所以,我也失去他們的消息。」
午後的台北市,下了一場大雨,就像當年西貢的那場雨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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