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亥路陽光很大。我心情卻沒有陽光。
想不到我退伍後,參加的第一個葬禮,不是哪個長輩,也不是同袍或學長。
竟然是我以前的文書兵。
我叫趙忠仁,陸軍上校退伍。今天這場告別式,是我以前的文書兵,蘇義凱。
時光倒退近20年,民國80年的夏末秋初,一切好像昨天的事情。
那時候我政戰學校畢業也六、七年,結束輔導長的時光,就到一個步兵旅當上尉保防官,有一天,忽然被旅部的政戰主任叫去。通常,一個上校主任,很少會直接找到我們這種小上尉。
"上尉趙忠仁報告!"
"進來吧!趙上尉"
"報告主任,請問一下主任有什麼事情要吩咐我的?"
"趙上尉,我知道你以前是精誠連的輔導長,之前也是其他長官說你很優秀,我才把你拉來這做幕僚。既然你以前帶部隊帶的不錯,想必應該很會帶人。"
"請問主任您的意思是......."
"有位背景很特殊的人來我們單位服役,叫蘇義凱。你可能不知道他。他在大學時期就一直是學運與社運份子。基本上你知道的,不管他也什麼信仰,我只要他在當兵這快兩年的日子給我乖乖的就好。"
"那主任你的安排是如何?"
"我想安排在你身邊做文書,負責處理軍紀與心輔這種瑣事,順便也是就近監管。你可以嗎?"
"報告主任,沒有問題!"
就這樣,蘇義凱就被派到我這邊,當我的文書兵。我對他,其實就像對一般的阿兵哥一樣,沒有什麼差別,只是他休假前,我多會提醒他的身分,希望他不要給自己惹麻煩。
後來跟他接觸越來越多,慢慢知道他的身世,也改變我對他的印象。在我工作的領域,在我生活的圈子,我一直認為像他這種,大一就開始搞學運,而且長期跟反對黨走的很近的人,應該不是一個可以一起相處,或是說,其實他們也是正常人。他們有他們的生活,譬如吃飯,譬如談戀愛。他們唯一和我不同的,大概就是信仰價值吧。
也難怪了,他的父親曾經在民國五十年代白色恐怖被警總約談過。雖然最後並沒有被定罪,但是對他父親日後的生活蒙上了陰影。所以也難怪,義凱在上大學之後,對於這些公共事務會比較有"反動"的熱情。加上他升大學那年剛好遇到解嚴,翌年又遇到蔣經國逝世,那個時候整體的社會氛圍可想而知。而那時候的年輕人,總是覺得要去衝破些什麼才是時髦---不管是否真心支持。
我想我很難去理解他們的天空,至少對我一個接近卅,15歲進中正預校,18歲進政戰學校,目前官拜上尉的保防官來說,他們的思維與我的世界,就像鮪魚與字典,永遠沒有關聯的。
撇開我們政治立場的不同,他是一個在工作上把份內事情處理很好的人,至少對我來說。
也許原先預設的立場與想法太偏,等到真的遇到義凱這個人,反而覺得是個nice guy。
也就這樣,我跟他就平穩的度過軍中的生活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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