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後來跟他越來越熟了,就跟他成為好朋友。算吧,算是朋友吧。
我有時候還滿喜歡聽他談談他讀高中、讀大學的事情。聽他說他們那個時期,同學們是怎麼活躍在社會運動。也漸漸開始明白他們這樣的人為何會有衝撞體制的想法。有的時候,走入其他人的天地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,特別是,你原本選擇對立的另一個世界。
他出生於嘉義的士紳家族,自幼其實家裡環境不差,不過卻還是走上社會運動這條路。我也不是多反對他們這些人的想法,可能是自己比較獨善其身吧!雖然我的職業是每天要講責任國家榮譽領袖,可是我覺得我始終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在拼搏。或許也跟我的成長背景有關吧!相較於義凱,我也是在南部長大,可是我跟他卻差很多。我在高雄左營的眷村長大,自幼我就沒看過我爸,我也不知道我爸是誰。我從小就是跟著老媽生活,在眷村附近的小國中讀放牛班,國中畢業,我不想最後沉淪幫派,但也沒錢讀私立學校,也考不上公立高中,還好國中三年沒好好讀書,因此身體跟視力還不錯,所以就讀了中正預校,也這樣開始我的軍旅生涯。
"你永遠不會懂我的。"他常這麼開玩笑的對我說。
"你也是。"我也這麼對他說。
其實撇開價值觀的差異,我還挺欣賞這個人。出身富裕,可是還願意跟些窮人、農民混在一起,跟我之前在台北遇過的那些都會公子哥兒不一樣。也許我本身就不是在富裕的環境成長,對我來說,我反而不會想多花力氣去關心這些階層的人。我唯一支撐我這些年活下來的念頭,就是努力、努力、努力,努力地擺脫貧窮、困苦、生命的悲哀。我沒有興趣衝撞體制、挑戰權威,我反而是讓自己在這樣的遊戲規則生存下來。
我開始想到以前上政治課程的時候,教官跟我們提到關於馬克思學說的一些東西。教官說,馬克思哲學裡講究辯證。兩個立場對立的人,在相互辯論後,甲方會有點認同乙方,乙方也有點認同甲方。
我想,也許我們應證這學說吧。
義凱在部隊裡其實真的很低調,非常低調,可能是真的不想給自己與長官惹麻煩。不過有時候他也會問我這樣的問題:
"趙上尉,既然我是你們眼裡的重點人物,為啥把我拉來做辦公室?不是應該把我下放基層連隊猛操狂操的?"
"靠,這你就不懂。你知道清朝入關,對那些反清的明朝餘臣做什麼事嗎?就是高薪請他們來編明史。當反對你的人吃了甜頭,還會想造反嗎?試想,如果把你放下連隊,你又要演習又要基地普測的,搞不好再加個不當管教,那你豈不是更要鬧翻了?"我說。
我們哈哈大笑。當我們彼此願意面對彼此的差異時,才會開始了解彼此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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