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著數字不斷遞減,10、9、8、…到5樓時,忽然一聲巨響,電梯忽然全暗停住了。
「該死,停電了!」我說。
說時遲那時快,阿蛇忽然衝撞我,試圖奪槍。我揍了他一拳,似乎沒打到臉,但狠狠打到他的鎖骨。他大叫,我們開始扭打。我的配槍從槍套滑出,我們都搶著撿,但是黑暗中又都摸不到那把槍。
於是我們就繼續扭打。在黑暗中打鬥最大的恐懼不在於打鬥本身,而是在未知的狀況下去跟一個不明的敵手對抗。我只能約略判斷他的位置與部位,試圖制服他。過程中,我們都不斷踢到掉在地板的槍,但是沒時間也沒辦法去揀。
最後我還是佔了上風。我用右手手肘抵住他的喉嚨。
「你知道你在幹什麼?你傷害、搶劫,現在又襲警!」
忽然,阿蛇蹲下來大哭。
「我……我太太死了……」
「你少在那裡裝了!」我職業性的本能讓我不信任他。
「我說真的,真的,」他哭著說,「我太太,前陣子車禍,真的,在上個月,我太太在萬大路跟西藏路交叉口過馬路的時候,被一輛酒駕的轎車撞昏。」他說。
我想起這件事。因為當初那個醉醺醺的傢伙本來要我處理,後來我丟給小學弟去累積經驗了。我開始覺得,阿蛇可能不是騙我。
「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丈夫,我很糟。這幾年在个迌時,沒有好好照顧她。等到她出事了,我才發現我是個爛男人。」黑暗中出現啜泣的哭聲,像個孩子。「就在當時,我跟阿梅情商幫她接大客戶,但是提高抽成,因為我亟需現金處理我太太的事情,可是阿梅拒絕了。於是我揍了他,還搶走她身上的現金。該死,這婊子身上剛好又沒什麼錢。」
我靠在電梯,拍拍他。說:
「我不知道她走以前,對你是否還有感情?要這麼說,我不會比你好過。我可是一個被老婆開除的老公。」
「你?」黑暗中冒出一個問號的聲音。
「對啊。我跟我太太結婚,我們結婚10年,我太太好不容易懷孕,」我說,「沒想到,孩子出生後,她卻罹患嚴重憂鬱症,每天吵著要離婚。後來,她把孩子丟著,說不離婚就要自殺。我怕她帶著孩子做傻事,就答應離婚。」
「她離婚什麼都不想要,孩子、錢都不要,只要離婚。她應該很恨我這個很少在家的警察老公吧,我想。後來她走了,我也沒辦法照顧我的女兒,所以就把孩子送到屏東,給在屏東上班的哥哥跟嫂嫂照顧。」我說,「原本以為太太懷孕了,我的家庭將多了一個成員。結果我失去了我太太,也失去了我孩子。」
黑暗中的電梯只有嘆息聲。
電梯忽然亮了起來,似乎恢復供電了。對講機廣播著:
「目前恢復供電,但供電情況仍不穩,請住戶儘量不要使用電梯。」
我發現我的配槍其實就在腳邊。我撿起來,放回槍套。
「OK了嗎?」我問。
阿蛇點點頭。
電梯門一開,我就帶著阿蛇上偵防車。
【2】
終於結束電視台冗長無趣的訪問。
我叫趙忠仁,是一個社運人士。其實拿「社運人士」當頭銜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,就像六四已經結束25年了,還有人的職稱叫「民運人士」道理一樣。沒有人以民運、社運維生,我也是。我要是以社運維生,我會死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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