忠仁說,他以前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作家,在大學時候就得過不少文學獎。不過出了社會後,就很少動筆。
在昆山的那些日子,幾乎每天晚上,他都會跟我講一個故事……
(1)
日:夏季噩夢
雲凱是保六總隊的警察,平時服務於核能研究所。他是一個負責的好警察—撇開他的情緒管理。
警校畢業以後,他本來被分發在當時台北縣的一個派出所,轉換不同單位後,來到核研所擔任保安警察。
這個位置是個閒缺,簡單地說,就是永無升遷之日的職缺。他每天的工作,就是每兩個小時到不同的哨點值勤。
為何他會到這裡?這要說起一段故事。
在雲凱14歲之前,他是個極為普通的孩子,成績也不出色,長相也不突出,所謂somebody is
nobody。
一切都在國二那年的夏天變了調。
平常雲凱都跟一群哥兒們鬼混,其中有個大塊頭,叫鬼頭。因為他替個平頭,塊頭又大。平常在班上作威作福,但是因為雲凱是他身邊的小嘍囉,跟對老大混準沒錯。
他們班上有長相清秀斯文的男生,叫阿勳。平常他不多話,斯斯文文,功課也很好。正因為如此,班上的小混混多會霸凌他,不過因為他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,所以學校老師會儘可能地保護他。
但也是有保護不到的時候,譬如,沒穿衣服的時候。
某次游泳課結束,大夥兒在盥洗室換裝。那是今天最後一堂課,結束後就放學回家。
大夥兒在淋浴間遇上了阿勳,不小誰先起了鬨,圍起來羞辱、霸凌他,還有人惡劣的扯下他的泳褲。
沒想到的是,鬼頭當著大家的面性侵了阿勳。
過程雲凱不記得了,應該說不想記得了。他只記得,當時阿勳淒厲的呻吟與哀嚎。
翌日,阿勳的屍體在泳池內被發現。警方的調查是自殺,校方低調並要大家封口避談。阿勳的死,就這樣,成為一則校園傳說。
但是對雲凱來說,這是一生的惡夢。他知道,內向的阿勳的死是因為他們的霸凌,儘管帶頭的不是他,性侵的也不是他,但是他知道,兇手他也有份。
就這樣,他就抱著陰影長大,高中畢業進了警校,起先分發至大城市裡的派出所服務,但是一直身心失調,屢屢無法有效做好警察的工作,好在學姊幫忙,把雲凱調到核研所擔任保警,唯一的工作就是守護單位內幾個哨點的安全。雖然這樣的工作幾乎是宣判雲凱的職涯無期徒刑,但是穩定、平凡的工作項目,對雲凱是最好也是唯一的一條路。
但是午夜夢迴,他仍無法忘記那個14歲的夏日午後,他參與了那場霸凌,也目睹主事者性侵的受害者。他無法原諒自己,迄今腦海中還會迴盪著受害者的哀號聲,還有他被硬扯下來的水藍色泳褲。
這大概是命運的巧合吧。某日下班後,在住家附近的老市場看到阿勳的媽媽在賣飯糰。原來,阿勳的媽媽原來是個單親媽媽,獨自撫養一兒一女,在兒子死後,搬離了傷心地。女兒後來到昆山經商,這幾年,阿勳媽媽在這個市場頂了一個攤位,早餐賣飯糰,早餐時間過後又賣水果跟青菜,日子勉強過。
雲凱知道後,後來天天早餐都來跟阿勳的媽媽買飯糰,甚至常常一買好幾個,順便帶早餐給同事。放假的時候,也會到阿勳媽媽的攤位買菜。
其實雲凱自己比誰都清楚,自己是在用贖罪的心情在面對。帶是至少這樣讓他好過—即便去了幾千次心理醫生,他都沒辦法說出,那個14歲夏天,發生在泳池畔的事情。
儘管如此,阿勳的哀號聲還是偶而會出現在雲凱腦海,更不堪的是,在自瀆的時候,阿勳的呻吟聲會讓雲凱瞬間高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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