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
校刊出刊後,沒多久也考完期末考,寒假開始。
這年的寒假對台灣來說,不是個平靜的日子。整個國家因為總統選舉被弄得紛紛擾擾,加上之前921地震的災後復原並不如預期順利,所以感覺有一種末世的感覺。家人每天嘮叨找工作、考研究所這些事情。我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情對我很重要。只是讀到大三,我越來越迷惘。不只是對讀書,對感情也很迷惘。
我到底對文惠是什麼樣的感覺?我還愛她嗎?如果我們不是男女朋友,我又為何放不下?
好幾次告訴自己,放下她,放棄對她的期待,放棄奇蹟的可能。可是當我看到她,看到她的眼,她的笑,我的決心完全崩潰。
寒假飛快地過去。開學後,為了這學期的刊物專題,我們要去彰化八卦山 拍照取景。
我騎著機車載著文惠,由彰化市區往八卦山 上前進。寒假結束後,我發現文惠變了瘦很多,臉色也蒼白很多,人也變的不多話。
我載著她到八卦山 大佛附近的花卉公園拍照。不知不覺地,就到了黃昏。弄了一整天,也累了。我們坐在大佛前的階梯上。
「好美的夕陽喔!」我說。於是拿起相機開始拍。
「忠仁,我要跟你說一件事。」文惠說。
「什麼事?」我繼續拿相機拍四周景色。
「這個寒假,我去拿掉俊昌的孩子。」文惠說。
我放下相機,顫抖地回答:
「這……這是真的嗎?」
文惠忽然眼眶都是淚水,什麼都不說地點點頭。
我忍住心中的驚嘆號,抱著她。
7.
文惠因為這樣,所以這學期開始很少外出,除了上課,大多都在宿舍休息。我知道她身體狀況,所以每一兩天都到學校附近餐廳買魚湯跟鮮奶給她。我不知道該怎麼樣照顧她,也不知道該怎麼問如何處理(畢竟,我總不能大聲問:有誰知道怎麼照顧一個剛人工流產的女生吧!)。我只能盡我所能的做這件事。
當然我知道俊昌在她墮胎後,也是關心她。只是他對於文惠懷孕的態度,讓文惠很失望,因為儘管兩人都知道目前還是學生,根本無力照顧一個孩子,可是俊昌第一時間極力要文惠趕快去墮胎,彷彿很想把責任拋開的心態,讓文惠不高興,兩人還吵過一架。
總之,我只知道,我現在先好好照顧她。我只知道這樣。
就這樣,兩個月過去了,轉眼就到五月了。我在大三當總編的最後一份校刊也要出刊了。雖然還是電子刊物,不過畢竟這是學校政策,我也只能妥協。
我們幫即將畢業的學長姐,辦了一次餐會,也是為了這學年最後一次出刊順利慶功。表面雖然歡愉,可是對於即將畢業的學長姐,或是即將升大四的我們,都對未來徬惶、不安。
那時候是政黨第一次輪替的時候。經過好一陣子的動盪,其實整個社會的氛圍也是一樣。充滿未知與期待,也感到徬徨與不安。
餐會上,我問文惠:
「好快喔,快大四了。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?」
「我應該會回老家那邊的國中當實習老師,然後之後走教育界。你呢?」文惠問道。
「我想先去考研究所,至於更遠的未來,呵呵。」我無奈地笑著說。
餐會結束,我跟文惠一路走回社辦。在快到社辦的時候,我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是劉俊昌!媽的,他怎麼會來這邊?
我立刻走過去,拉住他,大吼: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,你來這邊幹麻?!
劉俊昌也不甘示弱,也對我大喊:我不行來啊?怎樣?!
接著我們一頓扭打,文惠則在旁邊大喊:
「不要打了,住手!你們兩個!不要打了!」
我們依舊拉扯。結果文惠說:
「趙忠仁!停!是我約俊昌來的。他是來接我的。」
「妳?!」我吃驚又憤怒地看著文惠。她的表情充滿抱歉、委屈。
我想我懂的。我鬆手,掉頭往後走。
文惠一直試著拉住我說抱歉。我聽到她的哭聲,可是我不想理會,也不想回頭。我什麼話也不想說。她一直哭,哭的很傷心。我知道她很傷心,非常非常傷心,可是此時此刻,我忽然很想殘忍地讓她傷心。
其實,我當時聽到她的哭聲與俊昌的聲音,心裡也很痛苦,但是我決定徹底離開這場漩渦。
我的世界忽然完全瓦解,就像經歷核爆一樣。瓦解之後,一片荒蕪。
(待續)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