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3】
因為工作的關係,我必須到北部駐廠一段時間,所以我決定搬到大哥家住。
另一方面,與妻子的關係也到達冰點。自從她開始關注社運議題,我們就常常因為價值觀的差異而爭吵。彼此分開一陣子,對我、對她都比較好。
我搬到大哥位在台北的家。大哥家是間早餐店,平時專做學生與上班族的生意。附近生活機能與交通都很便利,要去上班很方便,每天還可以吃頓免費早餐再出發。
我搬到樓上的空房。那是媽媽以前的房間。媽媽走後,房間一直空著。我花了幾天整理後,搬進這房間。
這感覺,像回到子宮,像回到母親懷中。當覺得全世界都遺棄我的時候。
我搬到樓上的空房。那是媽媽以前的房間。媽媽走後,房間一直空著。我花了幾天整理後,搬進這房間。
這感覺,像回到子宮,像回到母親懷中。當覺得全世界都遺棄我的時候。
那年的秋天特別短,10月下旬就感覺像冬天了。
每天下班後,我開車回家。傍晚行走在河堤上,看著淡水河的夕陽,有一種落寞的感覺。
後來,我也不想回家吃飯。總是在外頭混到深夜才回家,洗澡,入睡。總是要把自己弄得很累,才不會想東想西。
某晚回家,發現社區出現一位漂亮的男生。不,男生不應該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,可是,他真的很漂亮。說真的,我是一個男人,我怎麼會對一個男生深深地吸住目光,而目不轉睛?
翌日,我同樣時間回家。那漂亮的男生,再度出現在同一個地方。他有雙大眼睛,雙眼皮,瓜子臉。頭髮略顯凌亂,但是那種凌亂是用髮膠抓出來的造型。他穿著黑色類西裝外套,灰色緊身褲,紅色帆布鞋。他很瘦,不像一般男生有比較寬的骨架。說真的,他的裝扮與氣質相當中性,俊秀中帶點斯文。
我跟著他。我好奇他往哪去。
他沒有走太遠。他走到一家叫做「Illusion House」的酒吧。門口寫著:
Illusion House
正常人
請勿入內
我從沒來過這家酒吧。我算正常人嗎?在這個充滿偏見與理盲的島嶼裡,是的,我不正常。前些日子,一個士兵在營區意外死亡,引發媒體與社會大眾關心。身邊很多朋友都跑去抗議了。
我不懂軍事,我唯一的軍事經歷,是僅有廿年前當過短短兩年左右的少尉預官。相對於周邊朋友的激憤,我算是冷漠的。我不是不關心,也不是真的冷漠。只是我一直覺得,靜下心思比跟著群情激憤還重要。而這樣的思維卻往往被視為異己。
選擇冷靜的態度,有錯嗎?我問自己。
我走進去,燈光相當昏暗。裡頭一堆人抽菸,滿滿地煙霧,讓我想到高中時,學校附近的彈子房,叫做「天堂」。之所以叫「天堂」,是因為裡頭多數人都抽菸,陰暗狹小的彈子房滿滿地煙霧,就像天堂。
在Illusion
House裡頭,有個迷人的爵士歌聲,有點像Cassandra Wilson。我走進一看,居然是那個「他」。不,應該是「她」吧?至少從聲音上來判斷,他應該是個女生。
演唱完,表演者坐在吧台休息,叫了一杯深水炸彈。我走過去,說:
「你好,我叫趙忠仁,你……」
「我叫李碧芬,你也可以叫我Celine。」
「喔,Celine小姐妳好。不好意思,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妳……」
Celine點了一根菸,說:
「沒關係,很多朋友見第一次面也不知道我是男是女。你不喝點東西?」
「喔,我忘了,唉,糖尿病真麻煩。先生,一杯無糖蘇打水,謝謝。」
「你怎麼會來這酒吧?」
「晚上下班沒地方可去,剛好經過這,看到『正常人請勿入內』,想想自己也挺不正常的,所以就進來看看。」
「哪有人說自己不正常?」Celine笑著說。
我發現雖然Celine很中性,但是笑起來很迷人。那晚,我們聊很多。
兩點。Celine說:
「來一起過夜吧!」
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,還是一時昏了頭,就這樣答應,完全沒有防備,沒有戒心。也沒預料到這個晚上就會發生肉體關係。
我們進了一家汽車旅館。我們彼此接吻、褪去彼此的衣物。我躺在床上,她壓在我身上。
「你很久沒有做愛了?」Celine笑著說。
是啊,好久了。不只是肉體,我很久沒有親密與溫柔的接觸了。
我閉上眼睛,腦海中卻浮起一個人,一段記憶。
我忽然想起我國中同學,陳秉勳。
他在班上是個斯斯文文,白白淨淨的學生,不多話。
國二那年,上游泳課。我們班是男生班,上游泳課當然不尷尬。
不知為何,我的目光一直被秉勳的胴體所吸引。白淨的身軀,優雅的線條,穿著亮藍色的泳褲,在水中悠游著。
我是個男生,我卻被一具男性的胴體吸引。不,這不對,我驚覺了。
就像我被Celine的第一印象所吸引一樣。
Celine跟我做完愛,早已在旁邊睡去。
我坐在床上,有點罪惡,也有點失落。不是因為我已婚而跟另一個女人做愛,而是我跟一個女人做愛,卻一直想著一個男人的身體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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