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決定自我了斷,在這個一點都讓人不快樂的一流國立大學讀書,算了,我承認我廿四歲的人生徹底失敗,為了保留我最後一點尊嚴,我決定到內灣線臥軌自殺。
二月初的新竹依舊寒冷,我穿著防風外套,躺在軌道上。台鐵的軌距似乎為了亞洲人身高所設計,兩條鐵軌,一條在我脖子的位置,一條在我膝蓋。如果待會列車經過,應該會很俐落地把我的頭腳切斷,至少我的軀幹是完整的。那我是否應該讓軌道直接頂住我的身體中央,讓它直接把我腰斬。那我應該讓我的身體放在哪一條鐵軌呢?內灣線是單軌鐵路,鐵道的兩側盡是田埂,不管我選那一側的鐵軌,我有部分身體會觸碰到污泥。還有,我滿腹的冤氣與怨氣,在列車通過瞬間應該會引爆車廂吧?
幹,都要死了,腦袋瓜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。
我還是把我的身體維持在脖子與膝蓋各佔一條鐵軌的姿勢,整個人呈現一個小U型。冬末初春的新竹風依舊刺骨,呼嚕呼嚕地像成群的泥鰍往身上鑽來鑽去。
後來我覺得實在太冷了,原來軌道下的石頭,又稱道碴的東西,導熱很快,所以對我來說就像躺在一堆冰塊上面。加上道碴有綾有角,弄得我很痛,於是我起身,改躺在一條枕木上。
我忽然覺得很悲哀,連臥軌自殺都臥的那麼窩囊。我連死都沒出息。
忽然手機響起,想說都快死了,就不想接。沒想到連續響三次。幹,是有沒有那麼急著要找我?真的想聽我的遺言?好吧,再響一次,不管來電的是誰,我就告訴你,我!要!去!死!
電話響了,我接了,正準備要交代後事,忽然電話那頭說:
「爸~~~~我被人綁架,趕快救我,爸~~~~」
我問候了電話那頭祖宗一百零八代後切斷電話。媽的,我都快死了,還遇到比我更該死的詐騙集團。
新竹的風繼續呼呼吹,沒有悲愴的心境,有的倒是諷刺的灰瑟。
電話又響了,我看一下來電,是實驗室碩二的學長文興。他是實驗室少數關心我,也對我很好的人。我想,他應該是我可以託負身後事的人吧!
我接了電話,還沒說話,他先開口了:
「忠仁,你去哪?老師急著找你,他問你上次的sample測的NMR光譜圖在哪。」
「喔……上次因為機台有問題還沒測,我待會再去找技術員問問看。」我心虛地說。
「你在哪?還沒進實驗室?要死啦?」文興說。
「喔……我還在公道五附近,我車子拋錨。」我隨便編了謊言。
「沒關係啦,我去老師那幫你cover一下,注意交通,那邊應該很塞。自從內灣線停駛後,交通就大亂。」
「內灣線停駛?!」
「學弟,你不知道嗎?為了配合高鐵,內灣線從新竹到竹東已經停駛兩天了,之後要改建為東西向聯絡鐵道。」文興繼續說。
「喔…………」
「快回實驗室吧,還有一堆實驗要做。」文興說完,就切斷電話。
我對著空白的天空發呆了一下,起身,把塵土拍一拍。我連罵髒話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回學校的路上,我一直在想,待會是要先去測NMR,還是先去做實驗?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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