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要上樓坐坐嗎?」我說。
「好啊。」文惠說。
我們進電梯。隨著電梯一直上升。直到電梯只剩我們兩個人。不知道為何,我忽然吻了她。
「不要……忠仁,不要這樣……」
她越是抗拒,我卻越是緊緊抱住她狂吻。電梯門開了,我們邊吻邊走到我房間門口。
進了門,我們互相脫彼此的衣服,接吻,然後我把文惠壓倒在床上。
接下來就是無止境的激情。
結束後,文惠看著我,說:
「謝謝你給我這樣的夜晚。」
「我也謝謝妳。」我微笑說。
那天開始,我的旅行多了一個好旅伴。
白天,我們搭著電車或新幹線,跑遍了九州大部分的地方。那是冬末的時刻,我們在太宰府,看即將綻放,帶著血色的櫻花。我們也走遍許多風景優美的地方,像大分的金麟湖、熊本的水前寺。這個地方很少遇到台灣人,連講中文的人都不多,於是我們兩個就盡情地把台灣的一切忘記,盡情地遊走,在異國的角落。
晚上,我們就瘋狂地做愛。我們盡情地享受著彼此的肉體。在忘卻自己身份、國籍的異地,我們只是兩隻野獸。當她跪趴在床上,而我侵略著她的身體時,我腦海中浮現的,都是當年跟她共事時,她的樣子。原來我的潛意識,在那麼久以前就對她有性幻想。每一次結束後,看著她那張帶著滄桑美的臉,我忽然覺得我對她有很強烈的感情。
但我明白,那不是愛,而是一種依戀。我依戀著我曾經有過的美好。
外面的世界卻依舊不平靜。當我到日本的那一天,北韓已經與南韓、美軍在卅八度線有小規模的地面衝突,美軍也開始大規模轟炸北韓。外交部已經對南韓發佈紅色警戒,而對於鄰國日本還是橙色警戒。
當我跟文惠兩人在柳川坐著小船,欣賞柳川的小橋流水景色時,一架日本的電子偵察機已經在北韓領空被擊落了。北韓正式跟日本宣戰。當天晚上,外交部也把日本列入紅色警戒,並且要求在日本的臺灣人全部撤離日本。
駐日代表處不斷發佈新聞,要求僑胞撤離。我跟文惠也各自接到台灣家人的電話,希望我們盡快回國。
「妳想回去嗎?文惠。」我問。
「回台灣?你說回去那個空洞的地方?」她笑笑,搖著頭。
我抱著她。仔細想想,我有回去的理由嗎?這個地方只剩一紙離婚協議等著我簽。然後我繼續掛著虛偽的面具面對我的孩子。喔,我的孩子已經死去了,當我的孩子死去時,我的婚姻也死了一半了。現在我的婚姻死了,我,也已經死了。
我只是一個會呼吸的屍體。唯有與文惠的肉體激情才會感覺到自己的存在。
對於文惠來說,何嘗不也是呢?
我們在台灣的未來都死了。儘管我們捧著人人稱羨的鐵飯碗,但是我們的生命卻生鏽了。
接下來的日子就越來越有末世的味道。北韓開始用飛彈攻擊日本領海。雖然目前動作還侷限在恫赫,但是已經不少外國人要逃離日本。往福岡機場的道路都塞車了,不少住在像東京等大都市的日本人,擔心北韓第一擊就攻擊東京,也紛紛逃往九州、四國的鄉村地帶避難。
不過在日本有個好處,儘管外國人拼命外逃,都會地區的人也逃往鄉村,但是整體日本社會還算有秩序。在戰火瀰漫的日子裡,我們還是享受著這個沒有明天的關係。
我們去遍了九州各地,正在思考去哪時。文惠忽然說:
「我們去長崎走走吧!」
就這樣,我們坐了一個多小時的新幹線到了長崎。我們坐著路面電車悠哉地在長崎接到遊蕩。在這個歷史上第二個被核子武器攻擊的城市,所呈現的卻是原爆所摧毀不掉的歷史與文化。
我們逛了原爆博物館與和平公園。當我們看著和平公園巨大雕像。忽然,文惠說:
「忠仁,所有被摧毀過的,還可以重生嗎?」
我摟著她,什麼也沒說。
當我們回博多的飯店時,原本一個多小時的新幹線被耽誤到三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。原來,就在我們準備回博多的時候,北韓已經用彈道飛彈攻擊日本本土。東京、大阪、北九州都被飛彈攻擊。愛國者飛彈試圖攔截,但效果不彰。不幸中的大幸是,目前北韓仍然使用傳統彈頭,而非核生化彈頭。美軍在過去的日子不斷以優勢的空中武力試圖摧毀北韓的飛彈基地,但是看起來失敗了。北韓揚言,如果美軍在不停止攻擊行動,將以核子彈頭攻擊日本本土。
我們的列車因為空襲,在佐賀停留了很久。等到回到飯店,已經晚上九點多。
街上多是惶恐的民眾。大家聚集在大型電視看板看著首相的談話。東京有些地區發生暴動。這景象讓我想起1975年的西貢,大家都在等待末日,卻無能為力。
那晚,我跟文惠依舊溫存纏綿。我們緊緊摟著對方,吻著對方。
我說:
「文惠,我們不要分開彼此,我們不要再回到那個令人失望的土地,好不好?」
文惠說:
「忠仁,我答應你。就讓我們的一切靜止在這裡吧。反正,我們的生命都已經被摧毀殆盡。」
忽然,防空警報大作,有飛彈攻擊福岡了。
不久,一枚載有核子彈頭的北韓飛彈在博多上空爆炸,開出一朵燦爛鮮豔的蕈狀雲。
強大的光線與火焰往我們這邊撲過來。我緊緊抱著文惠。她的魚尾紋,與那帶有滄桑的臉龐,在我們被火燄吞噬前,呈現極度地美麗,就像我們在太宰府看到的,即將綻放,帶著血色的櫻花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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