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早秋的胡志明市不再多雨。在這個地方談秋天是一種奢侈，因為這個城市基本上只有雨季跟乾季，氣候上全年都是夏天。
不知為何，周日的午夜特別難以入眠，11點32分。娜躺在我身邊，還熟睡著。微弱的燈光灑在娜的曲線上。我望著窗外的街景，午夜的第十郡依舊佈滿著摩托車。
來到這邊已經三年。其實來這邊工作還不賴，薪水不錯，而且這到這樣一個新的地方來，也給自己生命有不一樣的體驗。娜是從寧順省來這邊工作的實習生。周末跟假日還有在大學讀研究所。我們在一起大概一年了。不過彼此對未來都不想要有什麼承諾。
不願意給予承諾，是不負責任；不願接受承諾，是逃避現實。而我們在「不負責」與「逃避」中徘徊。
很多事情可以不負責的去逃避，但是曾經發生過的記憶，尤其很深刻的感情，是一輩子逃避不了的。
那是11年前的事情。我忽然想起文惠。
那一年，我剛從師範學校畢業，分發到中部一間高中實習。
我報到時，教務主任簡單介紹學校一些事情後，就把我們分發到各個辦公室去。我被分發到的是設備組。來迎接我的是一位接近四十歲的漂亮女士。
「你好，我是設備組組長，我姓陳，叫文惠。」
「組長您好，我是新報到的化學實習老師，我姓趙，我叫趙忠仁。」
組長穿著絲質緞料上衣，配著黑色亮面的西裝褲，看起來幹練，卻又不會給人有壓迫感。說話的聲音很輕柔，完全猜不到她是一位學校裡的小主管。
就這樣，那年的暑假，我就開始我的實習生涯。我除了帶兩個高二班的化學課，還要弄設備組的事情。所以平時除了備課、改作業與考卷，還要管理實驗室、藥品與器材。
同時，每年都有舉辦實驗競賽與科展，我除了本身要指導學生參加這些比賽以外，在設備組這邊還要去籌辦這些比賽。所以除了教學本務工作以外，還有很多繁瑣的行政事務要處理。
不過很幸運的是，在行政部分遇到了陳組長。她看起來是一個很嚴謹，但是實際上是一位很細心、很貼心的人。跟著她工作，只要照著她的話去做，事情都會圓滿處理。有的時候她也會問我的意見。我也在提供處理問題的經驗中獲得成長。
陳組長雖然在工作領域中有相當的自信，可是離開工作的領域，她並不是開心的人。她學校剛畢業兩年就結婚，還生了一個兒子。可是她的婚姻並不是很幸福，在她卅歲左右時，丈夫外遇，儘管公婆很喜歡她，但是她還是選擇離婚。而小孩歸給前夫。
恢復單身的她，就這樣，一個人，跟一隻叫「喵喵」的貓住在一起。所以工作領域以外的她，某種程度來說是滿孤單。
2.
實習教師的日子還滿忙碌，白天七點多我就先到教室去看早自習，陪學生升旗，接著上課，要不就是忙行政事務，加上有時候要看孩子晚自習，所以有時候晚上快十點才離開學校。離開學校前，常常看到組長一個人還留在辦公室看公文、改作業。有一次也是晚上九點多，晚自習的學生都走了，我回辦公室喝個水準備回家，剛好遇到組長也要準備回家。
組長說：「留到那麼晚，不累啊？」
我說：「還好啦。」
組長說：「那，要不要一起喝個咖啡？」
我說：「好啊。」
於是我們就等學生都散光之後，一起去學校附近的小咖啡館喝個咖啡，聊聊天。雖然組長大我十八歲，可是跟他相處與交談不會覺得自己像跟一個阿姨一樣。反而就像個一般的朋友。有時候她也會俏皮地吐個舌頭，或是說出一句屬於我這個年紀的語言。
那個晚上跟她聊了好久，說了好多事情，有讀書的事情，生活的經歷。我發現，每個人在一個都會中生活，儘管看起來光鮮亮麗，也許有家人，也許有朋友，但是本質都是寂寞。
即使到現在的我，儘管已經很適應胡志明市的生活，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有娜幫我打理，可是我還是寂寞的。尤其當我每次從統一宮門口的林蔭大道走過。這條路是我最愛走的一條路，走在這裡，總是讓我想起台北的敦化南路，或是仁愛路。這不是一種鄉愁，而是喚起一些感覺，讓你發現其實你在這個城市是孤獨的。
這樣的感覺並不悲哀，反倒是發現自己的自由。
送組長回家。組長就住在學校對面的巷子裡，鬧中取靜。
晚安了，明天七點還要上班勒。組長說。
我就騎上我的機車回到兩三公里外的我家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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